那是六月,妻子说,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。每次出门,她总是先把伞交到我手里,然后再递给我包了什么的。
那些日子,我总是一手拿着伞,奔走在从乡村至城市的路上,路很遥远,漫漫而迢迢。无论我怎么走,怎么的努力,可总是早上走向了,晚上又回到了起点。在这一天一天又一天地奔波中,伞似我亲密的伙伴,无声无息地陪伴我。
不知为什么,那些个日子,每次出门,我总是第一个想到的是伞。伞仿佛成了我生命整体中不可分裂的一部分。我之所以这样,还是因为五月末的那场雨。
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雨,事先一点充分铺垫也没有,说下就下了,那可是一场淋漓尽致的雨,下得天昏地暗。而我那时恰恰走在一条前无村后无店的地方,只有满野的庄稼在凄风中哀呜、哆嗦。雨铺天盖地倾泻下来,霸道而又蛮横。于是,无助的我就成了地里的一株庄稼。那时,我就想,伞,可真是个好东西啊!
回到家里,我嘴唇发青,浑身打摆。妻子把所有的罪过归结于没带伞。妻子说,假如带伞,你就不会挨淋了。妻子的话是真理。再出门时,我就拿着妻子交给的伞,走进了这个炎炎的季节。一天一天过去了,天空始终阳光灿烂。无所事事时,我看看微笑的太阳,再看看手中的伞,心想,要是能下一场雨,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!
可始终没下,伞在我的肩头成了别人嘴里的嘲笑,笑声很锐利,刺扎着我的神经。我知道,这不怨他们。因为伞是活在雨里的。只有在雨中,伞才会开出一种绚丽的花,在摇摆中婀娜、妩媚,把生命张扬到一种极至的美丽。于是,在六月末的一个日子,我故意没有带伞。
那天,和往常一样,又是彩霞满天,当妻用她那双开满茧花的手递过伞时,我没有接。妻转身看了一眼那冉冉的旭日,也就罢了。那一天,我过得非常愉快,虽然肩上只少了一把伞,但我却觉得浑身轻松。仿佛卸了很多重负似的。那一天很快就结束了,我满心欢喜地踏上归途,这时天开始变了。不一会,万里的晴空便阴云密布了。那时我正好走在一段无遮无掩的路上。可想而知最后的结局,我是多么地狼狈和落魄。
妻望着浑身流水的我,没有抱怨,只是说,怎么也不会想到有雨呢!
我知道这是妻子在安慰我。是啊,生命中的无常和难以预料很多很多,谁都会想到呢?可雨毕竟要下,这是没办法的事,谁也阻挡不了的。
带一把伞吧,不管晴天还是雨天,她都能给你撑开一块天空,让你好好地活。
作者:闵凡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