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9年，我19岁，正上高三。

随着高考渐渐临近，我既盼望高考快些到来，考完后彻底放松一下，又不敢面对这一天，毕竟10多年的苦读，这是决定人生的重要时刻，万一落榜，是对自己很大的打击。高考的前几天，天气闷热，心情有些紧张烦躁，父母关心我的复习情况，经常把电话打进学校里，让我放下包袱，轻松走进考场，父亲在电话里说：“我陪你高考吧！”我立即拒绝了：“你来不仅帮不了忙，还会给我增加压力。”父亲沉默了一下，然后挂了电话。

高考的前一天，父亲来到学校。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黄色皮包，鬓角挂满汗珠，父亲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瓷罐，打开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，父亲说：“这是你妈给你熬的鸡汤，赶紧喝了，补补身子。”我看着父亲期待的眼神，就端起喝了一口，鸡汤温温的，从家里到县城百余公里的距离，鸡汤怎么是热的？父亲看出了我的疑惑，指了指学校对面的一家商店说：“在附近我挨家敲门，问能不能帮我热鸡汤，有位大姐很热心，知道家里有考生，就帮忙热了一下。”父亲一脸欣慰，我心里蓦然被刺了一下，这两个小时的车程，道路颠簸，父亲一直把瓷罐搂在怀中，这温热的鸡汤融入了父亲的体温。

我本想让父亲回去，但看他满是期待的眼神，我没有说出口。父亲住进一家小旅店，第二天早上父亲早早候在校门口，吃过早餐，就和父亲一起赶往考场。考场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，家长的脸上挂满焦急和期待。我走进考场，父亲一下把住我的胳臂说：“好好考，你能行！”我用力地点点头。

考完后，外面骄阳似火，家长们一下就涌动门口，反复询问自己的孩子考得如何，瘦弱的父亲不断地翘脚张望，父亲见到我后只说了一句：“走，下馆子去！”父亲点了我爱吃的菜，自己倒上了二两白酒，自斟自饮起来。父亲聊一些我童年的趣事，就是一字不问关于考试的事情。这时我才发现，作为农民的父亲，长年的风吹日晒，皮肤黝黑，鬓角染白，手上有些皴裂。尽管父亲没有读过多少书，但只字不问考试情况，就是害怕给我增添压力。

吃完饭，我对父亲说：“我发挥的还可以。”父亲听后微醺的脸上一下就绽开笑容，竟激动得不知说什么，就是满含抚爱地一下下拍我的后背。

高考结束，我彻底放松了，本想陪父亲在县城里转转，可父亲却惦记起家里的庄稼来，我收拾好行李，告别了难忘的高中生活。

两个月后，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，父亲捧着通知书反复看着，眼里挂着泪花。

多年来，那个烈日下的高考仍时时在记忆中闪现……

 

作者：吕清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