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老家时,总会不经意遭遇几场山间夜雨,雨点稀稀落落,滴落在老屋的瓦片上,叮咚有声。开始时很稀疏,后来渐渐的愈来愈密集。山村的夜到这时已经很静谧了。斜倚床头的我,除了能听到时骤时疏的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之外,再就是雨水顺着瓦槽淌下小沟时淅淅沥沥的声响。这种雨声,让我在宁静中感受到来自故乡怀抱的美妙和谐、悠扬旷远……
依然是在这间古老的土屋,依然是在这张老旧的木床,依然是这么寂静的夜晚,我也曾有过一听到雨声就担惊受怕的日子。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,当时我正在离家十几公里远的公社中学读初中。那时,我真的害怕下雨,尤其在三九严冬或春寒料峭的时节。
下雨了,怎么办?到学校要走这么远的泥泞山路。家里贫穷,没有雨伞,更没有帆布雨衣之类,这时只能戴个大斗笠。如果雨大风狂,裤管的一大截肯定是要湿透的,可是我只有一身外衣啊!更恼人的是没有雨鞋,胶底"解放鞋"也仅一双,没有换洗用的。为了保护好这惟一的一双鞋子,我一路上也就只能光着脚丫。寒风剌骨的冬天或春寒料峭的初春,那雨水、那泥泞是冰冷冰冷的,还有那藏在泥泞里的沙石,它会时不时锥刺着我冻僵的脚板……
如今,在城里生活多年以后,当我回到故乡,重新聆听那夜雨敲击瓦片的声响,心绪是大不一样的。这不仅因为没有了"雨伞"、" 雨衣"、"雨鞋"、" 换洗衣裤" 的后顾之忧,而且主要让我在山村夜雨中感受到一种巨大无边的宁静。这种宁静,于我是一种真正的休心养性,真正的情思调节,真正的灵魂陶冶!
听着这山村静静的夜雨,倒是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远离了浮躁,远离了喧嚣,远离了名利,同时也忘却了郁闷与烦乱,疲惫与焦虑,得失与宠辱。这骤疏有度、淅淅沥沥的雨声,于我有着音乐的节奏感和诗歌的韵律感,它敲打着我的灵魂,清洗着我的思绪,让我在清静中找回了真实的自我。
听雨,要有一种情致。听雨,也要有一种环境。“屋漏偏遭连夜雨”固然令人扫兴;“床头屋漏无干处,雨脚如麻未断绝”固然令人不安;就说南宋词人蒋捷写的“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”吧!他把人生的悲凉况味以《听雨》表达得淋漓尽致,后人除了感受到他词中的苍凉意蕴之外,似乎还体悟到了一种诗人垂暮时的寂寞与寥落……
而今,嘈嘈切切的山村夜雨却能让我的心情归于平和与宁静,恬淡与旷远,岂不妙哉?!
作者 朵余